第五章 治伤-《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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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吓得魂飞天外。帐子一开众人目光都射到床上只见一条绣着双鸳鸯的大红锦被之
中裹得有人枕头上舞着长长的万缕青丝锦被不住颤动显然被中人十分害怕。
余沧海一见到枕上的长好生失望显然被中之人并非那个光头小尼姑了原来令
狐冲这厮果然是在宿娼。令狐冲冷冷的道:“余观主你虽是出家人但听说青城派道士
不禁婚娶你大老婆、小老婆着实不少。你既这般好色如命想瞧妓院中光身赤裸的女子
干么不爽爽快快的揭开被窝瞧上几眼?何必借口甚么找寻恒山派的女弟子?”余沧海
喝道:“放你的狗屁!”右掌呼的一声劈出令狐冲侧身一闪避开了掌风重伤之下
转动不灵余沧海这一掌又劈得凌厉还是被他掌风边缘扫中了站立不定一交倒在床
上。他用力支撑又站了起来一张嘴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摇晃两下又喷出一
口鲜血。余沧海欲待再行出手忽听得窗外有人叫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那“脸”字尾声未绝余沧海已然右掌转回劈向窗格身随掌势到了窗外。房内烛光照映出
来只见一个丑脸驼子正欲往墙角边逃去。余沧海喝道:“站住了!”那驼子正是林平之
所扮。他在刘正风府中与余沧海朝相之后乘着曲非烟出现余沧海全神注视到那女童身
上便即悄悄溜了出来。他躲在墙角边一时打不定主意实不知如何才能救得爹娘
沉吟半晌心道:“我假装驼子大厅中人人都已见到了再遇上青城派的人非死不可。是不是该当回复本来面目?”回思适才给余沧海抓住全身登时酸软更无半分挣扎之
力怎地世上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心头思潮起伏只呆呆出神。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忽然有人在他驼背上轻轻一拍。林平之大吃一惊急忙转身眼前一人背脊高耸正是
那正牌驼子“塞北明驼”木高峰听他笑道:“假驼子做驼子有甚么好?干么你要冒充
是我徒子徒孙?”
林平之情知此人性子凶暴武功又极高稍一对答不善便是杀身之祸但适才在大
厅中向他磕过头又说他行侠仗义并未得罪于他只须继续如此说谅来也不致惹他生
气便道:“晚辈曾听许多人言道:‘塞北明驼’木大侠英名卓著最喜急人之难扶危
解困。晚辈一直好生仰慕是以不知不觉的便扮成木大侠的模样万望恕罪。”
木高峰哈哈一笑说道:“甚么急人之难扶危解困?当真胡说八道。”他明知林平
之是在撒谎但这些话总是听来十分入耳问道:“你叫甚么名字?是哪一个的门下?”
林平之道:“晚辈其实姓林无意之间冒认了前辈的姓氏。”木高峰冷笑道:“甚么无意
之间?你只是想拿你爷爷的名头来招摇撞骗。余沧海是青城掌门伸一根手指头也立时将
你毙了。你这小子居然敢冲撞于他胆子当真不小。”林平之一听到余沧海的名字胸口
热血上涌大声道:“晚辈但教有一口气在定须手刃了这奸贼。”
木高峰奇道:“余沧海跟你有甚么怨仇?”林平之略一迟疑寻思:“凭我一己之力
难以救得爹爹妈妈索性再拜他一拜求他援手。”当即双膝跪倒磕头道:“晚辈父
母落入这奸贼之手恳求前辈仗义相救。”木高峰皱起眉头连连摇头说道:“没好处
之事木驼子是向来不做的你爹爹是谁?救了他于我有甚么得益?”
正说到这里忽听门边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语气甚是紧急说道:“快禀报师父
在群玉院妓院中青城派又有一人给人家杀了恒山派有人受了伤逃回来。”
木高峰低声道:“你的事慢慢再说眼前有一场热闹好看你想开眼界便跟我同去。”林平之心想:“只须陪在他的身边便有机会求他。”当即道:“是是。老前辈去哪
里晚辈自当追随。”木高峰道:“咱们把话说在头里木驼子不论甚么事总须对自己
有好处才干。你若想单凭几顶高帽子便叫你爷爷去惹麻烦上身这种话少提为妙。”
林平之唯唯喏喏含糊答应。忽听得木高峰道:“他们去了跟着我来。”只觉右腕
一紧已被他抓住跟着腾身而起犹似足不点地般在衡山街上奔驰。
到得群玉院外木高峰和他挨在一株树后窥看院中众人动静。余沧海和田伯光交手
、刘正风等率人搜查、令狐冲挺身而出等情他二人都一一听在耳里。待得余沧海又欲击
打令狐冲林平之再也忍耐不住将“以大欺小好不要脸”这八个字叫了出来。林平之
叫声出口自知鲁莽转身便欲躲藏哪知余沧海来得快极一声“站住了!”力随声至
掌力已将林平之全身笼住只须一便能震得他五脏碎裂骨骼齐折待见到他形貌
一时含力不冷笑道:“原来是你!”眼光向林平之身后丈许之外的木高峰射去说
道:“木驼子你几次三番指使小辈来和我为难到底是何用意?”
木高峰哈哈一笑道:“这人自认是我小辈木驼子却没认他。他自姓林我自姓木
这小子跟我有甚么干系?余观主木驼子不是怕你只是犯不着做冤大头给一个无名
小辈做挡箭牌。要是做一做挡箭牌有甚么好处金银财宝滚滚而来木驼子权衡轻重这
算盘打得响做便做了。可是眼前这般全无进益的蚀本买卖却是决计不做的。”余沧海
一听心中一喜便道:“此人既跟木兄并无干系乃是冒充招摇之徒贫道不必再顾你
的颜面了。”积蓄在掌心中的力道正欲出忽听窗内有人说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余沧海回过头来只见一人凭窗而立正是令狐冲。余沧海怒气更增但“以大欺小
好不要脸”这八个字却正是说中了要害眼前这二人显然武功远不如己若欲杀却
原只一举手之劳但“以大欺小”那四个字却无论如何是逃不过的既是“以大欺小”
那下面“好不要脸”四字便也顺理成章的了。但若如此轻易饶了二人这口气如何便咽
得下去?他冷笑一声向令狐冲道:“你的事以后我找你师父算帐。”回头向林平之道
:“小子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林平之怒叫:“狗贼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此刻还来
问我?”余沧海心下奇怪:“我几时识得你这丑八怪了?甚么害得你家破人亡这话却从
哪里说起?”但四下里耳目众多不欲细问回头向洪人雄道:“人雄先宰了这小子
再擒下了令狐冲。”是青城派弟子出手便说不上“以大欺小”。洪人雄应道:“是!”
拔剑上前。林平之伸手去拔佩剑甫一提手洪人雄的长剑寒光森然已直指到了胸前。
林平之叫道:“余沧海我林平之……”余沧海一惊左掌急拍出掌风到处洪人雄
的长剑被震得一偏从林平之右臂外掠过。余沧海道:“你说甚么?”林平之道:“我林
平之做了厉鬼也会找你索命。”余沧海道:“你……你是福威镖局的林平之?”
林平之既知已无法隐瞒索性堂堂正正的死个痛快双手撕下脸上膏药朗声道:“
不错我便是福州福威镖局的林平之。你儿子调戏良家姑娘是我杀的。你害得我家破人
亡我爹爹妈妈你……你……你将他们关在哪里?”青城派一举挑了福威镖局之事江
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长青子早年败在林远图剑下之事武林中并不知情人人都说青
城派志在劫夺林家辟邪剑法的剑谱。令狐冲正因听了这传闻才在回雁楼头以此引得罗人
杰俯身过来挺剑杀却。木高峰也已得知讯息此刻听得眼前这假驼子是“福威镖局的林
平之”而眼见余沧海一听到他自报姓名便忙不迭的将洪人雄长剑格开神情紧张看
来确是想着落在这年轻人身上得到辟邪剑谱。其时余沧海左臂长出手指已抓住林平之的
右腕手臂一缩便要将他拉了过去。木高峰喝道:“且慢!”飞身而出伸手抓住了林
平之的左腕向后一拉。
林平之双臂分别被两股大力前后拉扯全身骨骼登时格格作响痛得几欲晕去。余沧
海知道自己若再使力非将林平之登时拉死不可当即右手长剑递出向木高峰刺去喝
道:“木兄撒手!”木高峰左手一挥当的一声响格开长剑手中已多了一柄青光闪
闪的弯刀。余沧海展开剑法嗤嗤嗤声响不绝片刻间向木高峰连刺了八九剑说道:“
木兄你我无冤无仇何必为这小子伤了两家和气?”左手亦抓住林平之右腕不放。
木高峰挥动弯刀将来剑一一格开说道:“适才大庭广众之间这小子已向我磕过
了头叫了我‘爷爷’这是众目所见、众耳所闻之事。在下和余观主虽然往日无冤近
日无仇但你将一个叫我爷爷之人捉去杀了未免太不给我脸面。做爷爷的不能庇护孙子
以后还有谁肯再叫我爷爷?”两人一面说话兵刃相交声叮当不绝越打越快。
余沧海怒道:“木兄此人杀了我的亲生儿子杀子之仇岂可不报?”木高峰哈哈
一笑道:“好冲着余观主的金面就替你报仇便了。来来来你向前拉。我向后拉
一二三!咱们将这小子拉为两片!”他说完这句话后又叫:“一二三!”这“三”
字一出口掌上力道加强林平之全身骨骼格格之声更响。余沧海一惊报仇并不急在一
时剑谱尚未得手却决不能便伤了林平之性命当即松手。林平之立时便给木高峰拉了
过去。木高峰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多谢!余观主当真够朋友够交情冲着木驼子
的脸面连杀子大仇也肯放过了。江湖上如此重义之人还真的没第二位!”余沧海冷冷
的道:“木兄知道了就好。这一次在下相让一步以后可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木高峰笑
嘻嘻的道:“那也未必。说不定余观主义薄云天第二次又再容让呢。”
余沧海哼了一声左手一挥道:“咱们走!”率领本门弟子便即退走。这时定逸
师太急于找寻仪琳早已与恒山派群尼向西搜了下去。刘正风率领众弟子向东南方搜去。
青城派一走群玉院外便只剩下木高峰和林平之二人。
木高峰笑嘻嘻的道:“你非但不是驼子原来还是个长得挺俊的小子。小子你也不
用叫我爷爷。驼子挺喜欢你收你做了徒弟如何?”林平之适才被二人各以上乘内力拉扯
全身疼痛难当兀自没喘过气来听木高峰这么说心想:“这驼子的武功高出我爹爹
十倍余沧海对他也颇为忌惮我要复仇雪恨拜他为师便有指望。可是他眼见那青城
弟子使剑杀我本来毫不理会一听到我的来历便即出手和余沧海争夺。此刻要收我为
弟子显是不怀好意。”
木高峰见他神色犹豫又道:“塞北明驼的武功声望你是知道的了。迄今为止我
还没收过一个弟子。你拜我为师为师的把一身武功倾囊相授那时别说青城派的小子们
决不是你对手假以时日要打败余沧海亦有何难?小子怎么你还不磕头拜师?”他越
说得热切林平之越是起疑:“他如当真爱惜我怎地刚才抓住我手用力拉扯全无丝
毫顾忌?余沧海这恶贼得知我是他的杀子大仇之后反而不想就此拉死我了自然是为了
甚么辟邪剑谱。五岳剑派中尽多武功高强的正直之士我欲求明师该找那些前辈高人才
是。这驼子心肠毒辣武功再高我也决不拜他为师。”
木高峰见他仍是迟疑心下怒气渐增但仍笑嘻嘻道:“怎么?你嫌驼子的武功太低
不配做你师父么?”林平之见木高峰霎时间满面乌云神情狰狞可怖但怒色一现即隐
立时又显得和蔼可亲情知处境危险若不拜他为师说不定他怒气作立时便将自
己杀了当即道:“木大侠你肯收晚辈为徒那正是晚辈求之不得之事。只是晚辈学的
是家传武功倘若另投明师须得家父允可这一来是家法二来也是武林中的规矩。”
木高峰点了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不过你这一点玩意儿压根儿说不上是甚么
功夫你爹爹想来武功也是有限。我老人家今日心血来潮一时兴起要收你为徒以后
我未必再有此兴致了。机缘可遇不可求你这小子瞧来似乎机伶怎地如此胡涂?这样罢
你先磕头拜师。然后我去跟你爹爹说谅他也不敢不允。”林平之心念一动说道:“
木大侠晚辈的父母落在青城派手中生死不明求木大侠去救了出来。那时晚辈感恩图
报木大侠有甚么嘱咐自当遵从。”
木高峰怒道:“甚么?你向我讨价还价?你这小子有甚么了不起我非收你为徒不可?你居然来向我要挟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随即想到余沧海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步
不将杀子大仇人撕开两片自是另有重大图谋像余沧海这样的人哪会轻易上当?多半
江湖上传言不错他林家那辟邪剑谱确是非同小可只要收了这小子为徒这部武学宝笈
迟早便能得到手说道:“快磕头三个头磕下去你便是我的徒弟了。徒弟的父母做
师父的焉有不关心之理?余沧海捉了我徒弟的父母我去向他要人名正言顺他怎敢不
放?”林平之救父母心切心想:“爹爹妈妈落在奸人手中度日如年说甚么也得尽快
将他们救了出来。我一时委曲拜他为师只须他救出我爹爹妈妈天大的难事也担当了。”当即屈膝跪倒便要磕头。木高峰怕他反悔伸手往他头顶按落掀将下去。林平之
本想磕头但给他这么使力一掀心中反感陡生自然而然的头颈一硬不让他按下去。
木高峰怒道:“嘿你不磕头吗?”手上加了一分劲道。林平之本来心高气傲做惯了少
镖头平生只有受人奉承从未遇过屈辱此番为了搭救父母已然决意磕头但木高峰
这么伸手一掀弄巧反拙激了他的倔强本性大声道:“你答应救我父母我便答应
拜你为师此刻要我磕头却是万万不能。”
木高峰道:“万万不能?咱们瞧瞧果真是万万不能?”手上又加了一分劲力。林平
之腰板力挺想站起身来但头顶便如有千斤大石压住了却哪里站得起来?他双手撑地
用力挣扎木高峰手上劲力又加了一分。林平之只听得自己颈中骨头格格作响。木高峰
哈哈大笑道:“你磕不磕头?我手上再加一分劲道你的头颈便折断了。”
林平之的头被他一寸一寸的按将下去离地面已不过半尺奋力叫道:“我不磕头
偏不磕头!”木高峰道:“瞧你磕不磕头?”手一沉林平之的额头又被他按低了两寸。
便在此时林平之忽觉背心上微微一热一股柔和的力道传入体内头顶的压力斗然间轻
了双手在地上一撑便即站起。这一下固然大出林平之意料之外而木高峰更是大吃一
惊适才冲开他手上劲道的这股内力似乎是武林中盛称的华山派“紫霞功”听说这门
内功初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然而蓄劲极韧到后来更铺天盖地势不可当“紫霞”二字由此而来。木高峰惊诧之下手掌又迅即按上林平之头顶掌心刚碰到林平之头顶
他顶门上又是一股柔韧的内力升起两者一震木高峰手臂麻胸口也隐隐作痛。他
退后两步哈哈一笑说道:“是华山派的岳兄吗?怎地悄悄躲在墙角边开驼子的玩笑?”墙角后一人纵声大笑一个青衫书生踱了出来轻袍缓带右手摇着折扇神情甚是
潇洒笑道:“木兄多年不见丰采如昔可喜可贺。”木高峰眼见此人果然便是华山
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心中向来对他颇为忌惮此刻自己正在出手欺压一个武功平平
的小辈恰好给他撞见而且出手相救不由得有些尴尬当即笑嘻嘻的道:“岳兄你
越来越年轻了驼子真想拜你为师学一学这门‘阴阳采补’之术。”岳不群“呸”的一
声笑道:“驼子越来越无聊。故人见面不叙契阔却来胡说八道。小弟又懂甚么这种
邪门功夫了?”木高峰笑道:“你说不会采补功夫谁也不信怎地你快六十岁了忽然
返老还童瞧起来倒像是驼子的孙儿一般。”
林平之当木高峰的手一松便已跳开几步眼见这书生颏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一
脸正气心中景仰之情油然而生知道适才是他出手相救听得木高峰叫他为“华山派
的岳兄”心念一动:“这位神仙般的人物莫非便是华山派掌门岳先生?只是他瞧上去
不过四十来岁年纪不像。那劳德诺是他弟子可比他老得多了。”待听木高峰赞他驻颜
有术登时想起:曾听母亲说过武林中高手内功练到深处不但能长寿不老简直真能
返老还童这位岳先生多半有此功夫不禁更是钦佩。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木兄一
见面便不说好话。木兄这少年是个孝子又是颇具侠气原堪造就怪不得木兄喜爱。
他今日种种祸患全因当日在福州仗义相救小女灵珊而起小弟实在不能袖手不理还望
木兄瞧着小弟薄面高抬贵手。”木高峰脸上现出诧异神情道:“甚么?凭这小子这一
点儿微末道行居然能去救灵珊侄女?只怕这话要倒过来说是灵珊贤侄女慧眼识玉郎…
…”
岳不群知道这驼子粗俗下流接下去定然没有好话便截住他话头说道:“江湖上
同道有难谁都该当出手相援粉身碎骨是救一言相劝也是救倒也不在乎武艺的高低。木兄你如决意收他为徒不妨让这少年禀明了父母再来投入贵派门下岂不两全其
美?”
木高峰眼见岳不群插手今日之事已难以如愿便摇了摇头道:“驼子一时兴起
要收他为徒此刻却已意兴索然这小子便再磕我一万个头我也不收了。”说着左腿忽
起拍的一声将林平之踢了个筋斗摔出数丈。这一下却也大出岳不群的意料之外全
没想到他抬腿便踢事先竟没半点征兆浑不及出手阻拦。好在林平之摔出后立即跃起
似乎并未受伤。岳不群道:“木兄怎地跟孩子们一般见识?我说你倒是返老还童了。”
木高峰笑道:“岳兄放心驼子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了这位……你这位……哈哈
……我也不知道是你这位甚么再见再见真想不到华山派如此赫赫威名对这《辟邪
剑谱》却也会眼红。”一面说一面拱手退开。岳不群抢上一步大声道:“木兄你说
甚么话来?”突然之间脸上满布紫气只是那紫气一现即隐顷刻间又回复了白净面皮。木高峰见到他脸上紫气心中打了个突寻思:“果然是华山派的“紫霞功’!岳不群
这厮剑法高明又练成了这神奇内功驼子倒得罪他不得。”当下嘻嘻一笑说道:“我
也不知《辟邪剑谱》是甚么东西只是见青城余沧海不顾性命的想抢夺随口胡诌几句
岳兄不必介意。”说着掉转身子扬长而去。岳不群瞧着他的背影在黑暗中隐没叹了口
气自言自语:“武林中似他这等功夫那也是很难得了可就偏生自甘……”下面“下
流”两字忍住了不说却摇了摇头。突然间林平之奔将过来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不
住磕头说道:“求师父收录门墙弟子恪遵教诲严守门规决不敢有丝毫违背师命。”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我若收了你为徒不免给木驼子背后说嘴说我跟他抢夺徒
弟。”林平之磕头道:“弟子一见师父说不出的钦佩仰慕那是弟子诚心诚意的求恳。”说着连连磕头。岳不群笑道:“好罢我收你不难只是你还没禀明父母呢也不知他
们是否允可。”林平之道:“弟子得蒙恩收录家父家母欢喜都还来不及决无不允之理。家父家母为青城派众恶贼所擒尚请师父援手相救。”岳不群点了点头道:“起来罢!好咱们这就去找你父母。”回头叫道:“德诺、阿、珊儿大家出来!”
只见墙角后走出一群人来正是华山派的群弟子。原来这些人早就到了岳不群命他
们躲在墙后直到木高峰离去这才现身以免人多难堪令他下不了台。劳德诺等都欢
然道贺:“恭喜师父新收弟子。”岳不群笑道:“平之这几位师哥在那小茶馆中你
早就都见过了你向众师哥见礼。”老者是二师兄劳德诺身形魁梧的汉子是三师兄梁
脚夫模样的是四师兄施戴子手中总是拿着个算盘的是五师兄高根明六师兄六猴儿6
大有那是谁都一见就不会忘记的人物此外七师兄陶钧、八师兄英白罗是两个年轻弟子。林平之一一拜见了。忽然岳不群身后一声娇笑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爹爹我算是师
姊还是师妹?”
林平之一怔认得说话的是当日那个卖酒少女、华山门下人人叫她作“小师妹”的
原来她竟是师父的女儿。只见岳不群的青袍后面探出半边雪白的脸蛋一只圆圆的左眼骨
溜溜地转了几转打量了他一眼又缩回岳不群身后。林平之心道:“那卖酒少女容貌丑
陋满脸都是麻皮怎地变了这幅模样?”她乍一探头便即缩回又在夜晚月色朦胧
无法看得清楚但这少女容颜俏丽却是绝无可疑。又想:“她说她乔装改扮到福州
城外卖酒定逸师太又说她装成一副怪模怪样。那么她的丑样自然是故意装成的了。”
岳不群笑道:“这里个个人入门比你迟却都叫你小师妹。你这师妹命是坐定了的那自
然也是小师妹了。”那少女笑道:“不行从今以后我可得做师姊了。爹爹林师弟叫
我师姊以后你再收一百个弟子、两百个弟子也都得叫我师姊了。”她一面说一面笑
从岳不群背后转了出来蒙蒙月光下林平之依稀见到一张秀丽的瓜子脸蛋一双黑白
分明的眼睛射向他脸。林平之深深一揖说道:“岳师姊小弟今日方蒙恩师垂怜收录
门下。先入门者为大小弟自然是师弟。”岳灵珊大喜转头向父亲道:“爹是他自愿
叫我师姊的可不是我强逼他。”岳不群笑道:“人家刚入我门下你就说到‘强逼’两
字。他只道我门下个个似你一般以大压小岂不吓坏了他?”说得众弟子都笑了起来。
岳灵珊道:“爹大师哥躲在这地方养伤又给余沧海那臭道士打了一掌只怕十分
凶险快去瞧瞧他。”岳不群双眉微蹙摇了摇头道:“根明、戴子你二人去把大师
哥抬出来。”高根明和施戴子齐声应诺从窗口跃入房中但随即听到他二人说道:“师
父大师哥不在这里房里没人。”跟着窗中透出火光他二人已点燃了蜡烛。
岳不群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他不愿身入妓院这等污秽之地向劳德诺道:“你进去瞧
瞧。”劳德诺道:“是!”走向窗口。岳灵珊道:“我也去瞧瞧。”岳不群反手抓住她的
手臂道:“胡闹!这种地方你去不得。”岳灵珊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道:“可是……
可是大师哥身受重伤……只怕他有性命危险。”岳不群低声道:“不用担心他敷了恒山
派的‘天香断续胶’死不了。”岳灵珊又惊又喜道:“爹你……你怎么知道?”岳
不群道:“低声别多嘴!”
令狐冲重伤之余再给余沧海掌风带到创口剧痛又呕了几口血但神智清楚耳
听得木高峰和余沧海争执众人逐一退去又听得师父到来。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便
只怕师父一听到师父和木高峰说话便想自己这番胡闹到了家不知师父会如何责罚
一时忘了创口剧痛转身向床悄声道:“大事不好我师父来了咱们快逃。”立时扶
着墙壁走出房去。曲非烟拉着仪琳悄悄从被窝中钻出跟了出去只见令狐冲摇摇晃
晃站立不定两人忙抢上扶住。令狐冲咬着牙齿穿过了一条走廊心想师父耳目何等
灵敏只要一出去立时便给他知觉眼见右是间大房当即走了进去道:“将……
将门窗关上。”曲非烟依言带上了门又将窗子关了。令狐冲再也支持不住斜躺床上
喘气不止。三个人不作一声过了良久才听得岳不群的声音远远说道:“他不在这里了
咱们走罢!”令狐冲吁了口气心下大宽。又过一会忽听得有人蹑手蹑脚的在院子中
走来低声叫道:“大师哥大师哥。”却是6大有。令狐冲心道:“毕竟还是六猴儿跟
我最好。”正想答应忽觉床帐簌簌抖动却是仪琳听到有人寻来害怕起来。令狐冲心
想:“我这一答应累了这位小师父的清誉。”当下便不作声耳听得6大有从窗外走过
一路“大师哥大师哥”的呼叫渐渐运去再无声息。曲非烟忽道:“喂令狐冲
你会死么?”令狐冲道:“我怎么能死?我如死了大损恒山派的令誉太对不住人家了。”曲非烟奇道:“为甚么?”令狐冲道:“恒山派的治伤灵药给我既外敷又内服
如果仍然治不好令狐冲岂非大大的对不住……对不住这位恒山派的师妹?”曲非烟笑道
:“对你要是死了太也对不住人家了。”
仪琳见他伤得如此厉害兀自在说笑话既佩服他的胆气又稍为宽心道:“令狐
大哥那余观主又打了你一掌我再瞧瞧你的伤口。”令狐冲支撑着要坐起身来。曲非烟
道:“不用客气啦你这就躺着罢。”令狐冲全身乏力实在坐不起身只得躺在床上。
曲非烟点亮了蜡烛。仪琳见令狐冲衣襟都是鲜血当下顾不得嫌疑轻轻揭开他长袍
取过脸盆架上挂着的一块洗脸手巾替他抹净了伤口上的血迹将怀中所藏的天香断续
胶尽数抹在他伤口上。令狐冲笑道:“这么珍贵的灵药浪费在我身上未免可惜。”仪
琳道:“令狐大哥为我受此重伤别说区区药物就是……就是……”说到这里只觉难
以措词嗫嚅一会续道:“连我师父她老人家也赞你是见义勇为的少年英侠因此和
余观主吵了起来呢。”令狐冲笑道:“赞倒不用了师太她老人家只要不骂我已经谢天
谢地啦。”仪琳道:“我师父怎……怎会骂你?令狐大哥你只须静养十二个时辰伤口
不再破裂那便无碍了。”又取出三粒白云熊胆丸喂着他服了。曲非烟忽道:“姊姊
你在这里陪着他提防坏人又来加害。爷爷等着我呢我这可要去啦。”仪琳急道:“不
不!你不能走。我一个人怎能耽在这里?”曲非烟笑道:“令狐冲不是好端端在这里么?你又不是一个人。”说着转身便走。仪琳大急纵身上前一把抓住她左臂情急之下
使上了恒山派擒拿手法牢牢抓住她臂膀道:“你别走!”曲非烟笑道:“哎哟动
武吗?”仪琳脸一红放开了手央求道:“好姑娘你陪着我。”曲非烟笑道:“好
好好!我陪着你便是。令狐冲又不是坏人你干甚么这般怕他?”
仪琳稍稍放心道:“对不起曲姑娘我抓痛了你没有?”曲非烟道:“我倒不痛。令狐冲却好像痛得很厉害。”仪琳一惊掠开帐子看时只见令狐冲双目紧闭已自沉
沉睡去。她伸手探他鼻息觉得呼吸匀净正感宽慰忽听得曲非烟格的一笑窗格声响。仪琳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她已然从窗中跳了出去。仪琳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走到床前说道:“令狐大哥令狐大哥她……她走了。”但其时药力正在作令狐
冲昏昏迷迷的并不答话。仪琳全身抖说不出的害怕过了好一会才过去将窗格拉
上心想:“我快快走罢令狐大哥倘若醒转跟我说话那怎么办?”转念又想:“他
受伤如此厉害此刻便是一个小童过来随手便能制他死命我岂能不加照护自行离去?”黑夜之中只听到远处深巷中偶然传来几下犬吠之声此外一片静寂妓院中诸人早
已逃之夭夭似乎这世界上除了帐中的令狐冲外更无旁人。她坐在椅上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良久四处鸡啼声起天将黎明。仪琳又着急起来:“天一亮便有人来了那怎
么办?”她自幼出家一生全在定逸师太照料之下全无处世应变的经历此刻除了焦急
之外想不出半点法子。正慌乱间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三四人从巷中过来四下俱寂之
中脚步声特别清晰。这几人来到群玉院门前便停住了只听一人说道:“你二人搜东
边我二人搜西边要是见到令狐冲要拿活的。他身受重伤抗拒不了。”
仪琳初时听到人声惊惶万分待听到那人说要来擒拿令狐冲心中立时闪过一个念
头:“说甚么也要保得令狐大哥周全决不能让他落入坏人手里。”这主意一打定惊恐
之情立去登时头脑清醒了起来抢到床边拉起垫在褥子上的被单裹住令狐冲身子
抱了起来吹灭烛火轻轻推开房门溜了出去。这时也不辨东西南北只是朝着人声来
处的相反方向快步而行片刻间穿过一片菜圃来到后门。只见门户半掩原来群玉院中
诸人匆匆逃去打开了后门便没关上。她横抱着令狐冲走出后门从小巷中奔了出去。不
一会便到了城墙边暗忖:“须得出城才好衡山城中令狐大哥的仇人太多。”沿着城
墙疾行一到城门口便急窜而出。
一口气奔出七八里只是往荒山中急钻到后来再无路径到了一处山坳之中。她心
神略定低头看看令狐冲时只见他已醒转脸露笑容正注视着自己。
她突然见到令狐冲的笑容心中一慌双手颤失手便将他身子掉落。她“啊哟”
一声急使一招“敬捧宝经”俯身伸臂将他托住总算这一招使得甚快没将他摔着
但自己下盘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抢了几步这才站住说道:“对不住你伤口痛吗?”令狐冲微笑道:“还好!你歇一歇罢!”
仪琳适才为了逃避青城群弟子的追拿一心一意只想如何才能使令狐冲不致遭到对方
毒手全没念及自己的疲累此刻一定下来只觉全身四肢都欲散了开来一般勉力将令
狐冲轻轻放在草地之上再也站立不定一交坐倒喘气不止。令狐冲微笑道:“你只顾
急奔却忘了调匀气息那是学武……学武之人的大忌这样挺容易……容易受伤。”仪
琳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多谢令狐大哥指点。师父本来也教过我一时心急那便忘了。”顿了一顿问道:“你伤口痛得怎样?”令狐冲道:“已不怎么痛略略有些麻痒。”仪琳大喜道:“好啦好啦伤口麻痒是痊愈之象想不到竟好得这么快。”令狐冲
见她喜悦无限心下也有些感动笑道:“那是贵派灵药之功。”忽然间叹了口气恨恨
的道:“只可惜我身受重伤致受鼠辈之侮适才倘若落入了青城派那几个小子手中死
倒不打紧只怕还得饱受一顿折辱。”
仪琳道:“原来你都听见了?”想起自己抱着他奔驰了这么久也不知他从何时起便
睁着眼睛在瞧自己不由得脸如飞霞。令狐冲不知她忽然害羞只道她奔跑过久耗力太
多说道:“师妹你打坐片刻以贵派本门心法调匀内息免得受了内伤。”仪琳道
:“是。”当即盘膝而坐以师授心法运动内息但心意烦躁始终无法宁静过不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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